管 粉
关于酒席,新化以前有句顺口溜:“鸡鱼丸子肉,海带蛋花粉”。这个粉,指的就是管粉。可见,在若干年前,管粉是作为新化大菜中的一员荣登大雅之堂的。后来,海带、蛋花、粉,因为便宜而跌了身价,悄然隐退。山珍海味之类你方唱罢我登场。再后来,大家吃着吃着,又感觉那些山珍海味又不是原来的味道了,越来越淡,倒嚼出诸多激素尿素的味道来。宴席上的花样越来越多,可人的味觉却越来越迟钝。特别是太太小姐们,恹恹的尖着筷子,这儿瞅瞅,那儿挑挑,一面叹息着没什么可吃,一面扒拉些许酸菜萝卜干什么的聊以下饭。
我基本上也是在菜场转来转去不知买什么,碗里挑来挑去不知吃什么,越来越绝望的城里人之一。
春节去伯伯家,伯母在厨房迅速弄好了菜,雪花丸子、鱼冻、风干牛肉、柴火腊肉等,外加一大盆热腾腾的东西。伯母笑盈盈的说:“我是最不讲究形式的,就图吃个轻松痛快。雪花丸子和鱼冻都是现成的,就现做了3个菜,大家趁热快吃。”
十来双筷子纷纷往大盆里伸。大盆里装的,就是管粉。夹住一筷长长粗粗的粉条,就带出几朵黑木耳,小笋干,黄花,香菇,白菜杆之类,韧的是粉条,脆的是木耳,香的是菇朵,鲜的是笋干白菜杆。嘿嘿,几口下去,味蕾似乎全部盛开。伯母见我们这副吃相,特别高兴,拿出调羹在盆底捣鼓了几下,给每人碗里又都盛了点。一尝,是饭豆,舌头轻轻一转,豆子就融化了,粉粉的,香香的。
吃了满满的一大碗粉条,肚子就饱了。最要紧的是,这个大杂烩没有丝毫油腻,几个饱嗝上来,还是满嘴的醇香。再夹少许的风干牛肉入口,竟也是出奇的香辣可口了。
伯母说,每年腊月底,快过年了,最惦记着的是买回十来斤的管粉。买回了管粉,春节做菜就轻松,脾胃就轻松。
伯母还说:“春节以管粉既当菜又当饭,本来就是我们新化人的老传统,别人家怎样我不管,我可是将这老传统一直坚持了下来。”大家深受影响,纷纷感慨:怎么一不留神便将老祖宗的这个好传统丢了呢? 于是回家也学着伯母天天弄一大盆粉吃。肠胃从此服服帖帖不上火不结不泻了。
慢慢的吃着粉,又慢慢的忆出许多的往事来。
年关临近时,大街小巷就会冒出几个挑着簸箕的农民,簸箕里的管粉三尺来长,粗粗笨笨。若是跟他们砍价太狠,那人便极为不屑的提高音调:“你到超市买那个包装好看的和我们这个稻草捆的比较比较,机子轧出的和手线的粉,简直就是烂眼皮打架(差得远)”。
舅舅从新疆回来,那怀旧的狗鼻子绕过大鱼大肉,一门心思追踪着少年时代的白辣椒炒火炕鱼,豆子炖管粉。我外婆叹了口气,走街串巷,一家一家的问,无奈早过了卖管粉的季节。后来,红薯熟了,管粉在秋收后的旷野里热火朝天的晾晒。外婆一狠心,给舅舅邮去了20斤管粉,因为那高昂的空运费,外婆还一直唠叨:“豆腐花了个肉价钱,在外面的怎么都老想着要吃管粉呢? ”
外婆在世时,在冬天,她老人家偎在火边,将长长的管粉放在火上慢慢的转动着烧烤,眼见着晕黄的粉丝变白变胖变香变蓬松,外婆就笑着递给我们。那是我们儿时一种快乐简单的零食啊! 现在想来,管粉就如呆在乡下的老外婆,不经意间就离我们远了。但是,只要你肯亲近她,她就能给带你绵绵不绝的温情。
蛋 花
如果说,三合汤洋溢着梅山汉子火辣的激情,管粉蕴涵着新化祖老母脉脉的温情,那么,蛋花则如乡野间那枝一闪而过的野菊花,远远的回头,还能带给你依稀的甜美,一如那张亮晶晶的小脸。
蛋花的制作很简单,撕半块风干的桔皮,切成丁,十来粒喷香的炒花生肉,碾成末。再抓几朵炸干的油渣,也切成丁。此三样放到油锅中用微火泡香,然后再备大碗凉水,将鸡蛋与红薯干淀粉混到一起搅匀,顺着热油,慢慢地,一圈圈倒入锅中,蛋花就成了。 透明的粉冻裹着金灿灿的蛋花,宛若琥珀般不变的容颜,而香甜软糯,则是蛋花的全部风情了。 一日说到蛋花,姑姑说,现在谁还吃这个,就是在乡下,酒席上也是用白木耳枸杞葡萄干当甜点了。
可是我还是怀念它,一如歌星李春波一遍遍吟唱着他的《小芳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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